秦止兮（每月更新X1）

【长安与西安】过往、将来

她有一位兄长。

 

她的兄长偏爱一身玄色为底、灿金为饰的广袖长衫，传承至今的古雅绣在袖口的飞龙云纹上，沧海变迁后的沉稳凝在俊秀的眉宇间，平日里爱坐在曲江池畔，执一支浸透了历史风骨的紫毫笔，以锐利笔锋留下字迹，又将褪尽铅华后的淡泊散在其中。

 

他无所不能。琴棋书画、诗酒花茶，无一不通，偏爱灞桥柳下的飞絮，也喜飘荡在大地上数百年的暮鼓晨钟；她爱极兄长丰神俊朗的模样，但也抱怨过他古板又不知变通。

 

在她的眼里，他温和谦恭，却也藏着不与人道的暗锋——那时她着一身嫩粉色的襦裙，像一抹春日的明光，抱着他的手臂撒娇，问他那些在她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。

 

而他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，语调淡然平静，却蓦然透出一丝凌厉来。

 

“浩荡风云三千载，百万将士入长安。”

 

“十三朝轮回生灭，数千年矢志不移。”

 

她看着兄长平日温和的眉眼，怔然出神，她瞧见了过往的硝烟与血、烽火与泪，还有盛唐一轮不曾落下的明月；她听见了战场上厮杀时的怒吼、朝堂上觐见时的鸣钟，还有一句一句连绵不绝的朗朗诗书；她闻见了陶俑的泥尘、汉赋的墨香，还有一丝悠长绵润的酒气——穿过山川海洋、云雾朝光、长街短巷，来到她的面前，撞进她的心间。

 

她有些沮丧，与历经变迁与风霜的兄长相比，她虽已经长大不少，却仍旧像是个稚龄幼童一般；而他发现了她的想法，无奈一笑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。

 

“莫要胡思乱想。”

“我是过往，而你是将来。”

 

她生在不那么平和的年代，小时候被兄长护着，免受了许多灾殃，她还记得兄长手腕上一道浅浅的伤，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时留下的，那时兄长将她护在怀里，低声安抚，与她承诺。

 

——我会护着你长大，会让你见到我曾见过的盛世华章。

 

兄长给她置办无数华丽无双的汉装，她一一收藏，却爱穿着衬衣半裙出门，踩着短靴的双腿修长，在日头下白得发光，她留着兄长要她蓄起的长发，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挑染了一抹亮丽的金。

 

她喜欢许多新兴的事物，爱看电影、爱逛街、爱去玩密室或者剧本；也爱跟朋友去唱歌、去旅行、去网吧联机打游戏、去赛车场上飚一把极速，所幸她惦记兄长，玩得疯了也记得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。

 

那手机还是她强行要求兄长学着用的，她买回去的时候，正在悬腕写字的青年别提多抗拒了。

 

兄长沉稳内敛，而她明朗大方，被人问及身世，总带着些自豪。

 

“我是西安。”

“我兄长嘛？他是长安。那个八水拱卫、历朝立都、祖龙长眠、帝王顿首的长安喔！”